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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那時年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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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城的夏天,每一縷風都似被火淬過。

臨海的海灣別墅區靜謐安寧,走在其中,除了偶爾幾聲蟬叫什麽都聽不到。

丁宜從香港來,為了給如願考上南大法學系的林喬慶賀。他的身後跟著兩個便衣保鏢,長相很平常,個子也沒像書裏寫的那樣人高馬大。

“你們找個地方休息。”三人來到挽溪苑前,丁宜忽地放緩了腳步,回過頭看了眼身後的人。

兩位保鏢微微頷首,幾乎齊聲回道:“好的,丁先生。”

丁宜獨自一人離開。

他不緊不慢地行至門廳,來到了電梯口,擡手按了下上行鍵。沒一會兒,電梯門在他面前停駐,打開。他進入,轉過身,電梯內光潔的玻璃清晰地映射出他的俊顏。輪廓深邃凜冽,眉眼精致,一眼看過去,便知是混血兒。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,鏡中的他細微地勾了勾嘴角,帶出了幾縷溫暖,讓他周身的涼薄和疏淡淡了幾分。

**

丁宜,是傳奇船王丁祿的獨子。只要他能平安健康長大,他就能繼承縱橫海運,成為下一任船王,睥睨縱橫香江。這樣的一個人,無論他外表看起來多麽的溫善,他內裏都是高傲疏離的,理所當然早已深入骨髓。

但林喬,之於他從來不同。她不但是他的朋友,還是目睹了他頻死醜態的救命恩人。

叮....

輕響再次響起,將丁宜的思緒從散亂中一點點拉回。

“叮叮叮.....” 他熟門熟路地來到林喬家門口,按響了門鈴。

“丁宜,你怎麽來了?”很快,防盜門半開,林喬清糯驚喜的聲音從縫隙中傳出,顯然已從貓眼裏確認了來人是誰。

丁宜笑:“你都給我報喜了,我能不來給你送個禮嗎?”

兩人年紀相差不大,丁宜卻高出林喬大半個頭。站在她面前,幾近將她籠罩。

“你給我帶了什麽禮物?”林喬笑睨著他問道,同時退了兩步,給丁宜讓出了一條路。

林喬的家,丁宜不是第一次來。

他淡定自若地走了進去,“你猜?”

林喬闔上門跟在他身後,“手表?”

丁宜搖頭:“再猜!”

林喬:“鉆石?”

丁宜輕笑一聲:“想得倒是挺美?”

林喬皺起小鼻子輕慢地哼了聲:“稀罕?鉆石,我多的是。”

丁宜的目光於廳內掠了一圈,沒看到林立夫婦。

“叔叔阿姨在公司?”

林喬嗯了一聲,而後對丁宜道,“我去拿包,帶你去個很棒的地方。”

“好。” 丁宜應下。

林喬沒再管他,徑自朝著房間而去。白色的裙擺飄飄,帶起了一層層輕逸空靈的弧度。丁宜目送她進房間,隨即踱到沙發旁坐下,拿了本雜志看了起來。

是一本叫做《睿士》的商業雜志,九月刊。封面人物,是一個叫做李霽的男人。

智丞太子爺,千億商業帝國繼承人。

約莫是封面上的人物氣質太過卓然,鮮少對人起好奇心的丁宜竟順著目錄找到了有關李霽的專訪,認真地看了起來。林喬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畫面。她攀在沙發靠背上,狀似不經意地問丁宜,“雜志裏這麽多的內容,你怎麽專挑這個訪問看?”

丁宜沒回頭,只是笑道:“封面人物挺帥,就多看了兩眼,很有實力的人。”

此言一出,林喬的小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亮了起來。正想說英雄所見略同,哪知丁宜又補充了句,“不過這種看看就好了,多是美化過的。”

林喬頓時蔫了。

丁宜像是察覺到她的情緒浮動,回頭瞥了她一眼,“怎麽了?”

林喬忽地瞪大杏眸,“沒什麽。雜志還我。“說著,伸長手抽走了丁宜手中的雜志,力道大得讓人發指。

丁宜睨著炸毛的姑娘,一臉莫名其妙,“怎麽回事?嚇到我了。”

林喬冷冷睇著他:“嚇死了最好,走!”

撂下話後,姑娘朝著大門而走,懷中攏著那本雜志。

丁宜:“......?” 這麽兇,以後誰敢娶喲?我頂著大熱天的過來看你,就這麽對我?

丁宜心裏暗忖,也僅限於此,面上不敢顯露分毫。

林喬回頭瞧他時,慌忙扶著膝蓋站起身來,“來了來了。別老瞪我。再瞪,我可收費了。”

....

“唉,你騎單車,我怎麽辦?這大熱天的,你不會讓我跟著你車後跑吧?” 丁宜跟著林喬來到了挽溪苑一樓右側的非機動車輛停車坪,看著她從中推出了一輛秀氣的自行車,一臉難以置信地問道。

林喬推著車走向他,勾唇輕笑:“您可是未來船王,我怎麽敢?”

言語間,空出右手拍了拍自行車的後座,朝丁宜輕挑下巴。

“上車,今天我載你。”

丁宜看了看林喬,繼而瞥了眼她那連鈴鐺上都貼著hello kitty貼紙的單車,輕挑起眼尾,笑了。

“你也太喪心病狂了?這麽小個位置我怎麽坐?” 丁宜雖生在香港長在香港,但父親丁祿來自兩汕對內地感情深厚。在他年幼時便聘請了數位國學名師教授他普通話和中國歷史,就怕他少來內地忘了本。丁宜全然接受了,時間一長,雖說話音中還有濃濃的粵語腔,但語速那是杠杠的,時不時還會飆出幾個成語。

林喬睇著他,嘴角的笑痕愈加的深刻,“是哦?那我自己去。真可惜,本來還想帶你去吃順德雙皮奶和芋圓椰奶燒仙草。我新發現的,十星水平。”

因為了解,林喬說的每一句話都精準地戳在了丁宜的心窩窩上。他熱愛美食,甜品尤甚,每每撞到令人驚艷的甜品,他幽黑的目光總會比平時亮上幾分。

就像現在這般。

林喬將那縷微光凝在眼裏,強繃著笑,再次問道,“決定了嗎?我都快被烤化了。”

丁宜盯著那窄短的後坐墊,片刻猶豫後,“去。”

林喬輕輕嗯了聲,將車往門廳外的路上推,心裏卻得意得直哼哼。

哼,我還不知道你?治你的方法不要太多!!

“上車!” 將自行車推到苑落外的馬路上時,林喬先上了車,隨後招呼丁宜上車。

有了之前的心理建樹,丁宜明顯淡定了許多。

他把掛在t恤領上的墨鏡摘了下來,戴上。眼前頓時黑漆漆一片,連林喬眼中的鄙視都模糊了....

“坐我的車很丟人?”

有了墨鏡的保護,丁宜終於敢直面林喬了。他勾勾嘴角,帶出了幾縷世家公子特有的驕矜和散漫,“不丟人!我就是嫌陽光太刺眼。”

像是怕自己的話說服力不夠,他擡頭看向天空中那輪艷陽,故作姿態地皺起眉頭擡手遮擋。

林喬看在眼裏,失笑輕嗤,“浮誇.....”

之後,一路再無話。

兜兜轉轉十來分鐘,兩人來到了一間叫做“菩提”的甜品店門口。

丁宜下車,看著林喬將車推到一邊。

“菩提,我知道。智慧,覺悟的意思。” 和林喬在一起時,丁宜顯得有些聒噪,逮著機會就想炫耀自己的中文水平。

林喬低著頭,紅唇勾出一抹細微的弧度。

待車鎖好後,才擡頭看著他,“沒錯,夠資格進店了。”

說話間,她小心翼翼地從車簍裏拿出了那本《睿士》雜志,徑自朝著甜品店的方向走去。

丁宜提步跟了上去,一路不依不撓,“就你剛那話,如果我不懂菩提的意思就不配進這店?吃個甜品而已,不至於吧?”

林喬腳步未停,只是瞥了他一眼,“確實不至於,但我會覺得丟臉,也不想將寶藏小姐姐介紹給你認識。”

說罷,再次拋下丁宜走開,背影纖柔綽約,每一個腳步都透著有恃無恐。

丁宜看著,忽然感覺到一股憋屈湧上心頭....

.....

“秋瀾姐,我來了。” 林喬推開古樸雅致的雕花木門,還未看到人就開心地朝裏頭喊。

丁宜迫於小青梅的威懾力,乖順地跟在她身後一言不發,活得就像一樽道具..

“小喬....” 林喬的話音還未落全,一道清婉柔麗的聲音便響了起來,“高考成績出來了嗎?”

工作日的下午,店裏客人寥落,秋瀾閑得眼皮子都在打架了。聽到熟悉的聲音,瞬間清醒熱切迎了上去。姑娘約莫二十出頭的年紀,骨骼高挑纖細,身著純白色的吊帶衫和質地輕薄飄逸的碎花裙,顯露出線條優越的鎖骨和長腿,似極了一只飽滿水靈的白桃。

步履間,帶起了一縷咖啡豆的香氣。

林喬記得這個又酷又性感的味道,YSL黑鴉片。

她湊過去,親昵地攬住秋瀾,杏眼彎成了月牙狀。

“出來了,南大。”

秋瀾回抱她,輕輕拍了下她的背脊:“這也太棒了。為了犒勞你,給你嘗嘗我才研發出的新品。”

林喬:“好啊!”

寒暄過後,遇見好姐妹的驚喜漸退,兩人才記起了丁宜, 目光落到他的身上。

林喬輕笑了一聲,為兩人介紹了彼此。

“小姐姐,這是我的好朋友丁宜。”

“丁宜,這位就是我跟你提及的那位十星的甜品師。菩提,她的店。”

“你好,我是丁宜...”

“我是秋瀾,很高興見到你。”

年紀相仿,又有林喬這個共同的朋友在,丁宜和秋瀾並未覺得尷尬,大方地同對方打招呼。認識過後,秋瀾將兩人帶到了一個靠窗的卡座。

“你們先坐會兒,我去準備準備!” 招呼丁宜和林喬坐下後,秋瀾笑著道。此刻距離極近,丁宜這才發現姑娘的眸子是淺棕色的。笑起來時極美,就像有星星住在瞳孔裏,很容易沈溺其中。

林喬大約是已經習慣了,神色如常,也並未發現丁宜的反常。

“你慢慢來,我們不著急。”

“享用甜品,確實應該慢慢來。”

留了話,秋瀾走開。

“秋瀾,她姓秋嗎?很少見的姓氏。”丁宜的目光一直跟隨著秋瀾,人都走老遠了才撤回目光。

林喬將帶來的雜志攤到面前正準備翻閱,因丁宜的問題擡眸,笑著道,“小姐姐姓秋,是不是好美?”尾音飄高,帶出了一絲莫名的驕傲。

丁宜睇向她:“確實很美,但這跟你有什麽關系?樂呵什麽?”

說到美,丁宜的眼前不由地浮現出秋瀾眉眼含笑的模樣,淺棕色的眸子澄澈,說不出的迷人。加之深藏在細節處的精致,確實是讓人一見難忘的人。

丁宜的戲謔並未叫林喬不快,“欣賞美,是人的本能。況且她還是我最最喜歡的小姐姐,我為什麽不能驕傲?”

尾調挑得極高,帶出了些許威脅的意味。

丁宜意會到,屈從於甜品封口。

林喬笑了笑,既而垂眸,註意力全部回落到面前的雜志上。

“哇,這也太精致了?我最愛繡球花了。” 不久後,秋瀾折返,圓形的托盤中放了四樣單品,樣樣精致絕美。林喬一看到那只大約六寸繡球花造型的白巧克力朗姆酒慕斯蛋糕,目光就再也挪不開了。她從未見過這麽精致的蛋糕,外層墜滿了翻糖花瓣,白紫相間,美不勝收。

丁宜的眼底也掠過一絲驚艷。這花兒如果插在花瓶裏,一眼望過去,當真難分真假。

秋瀾喜歡他們臉上的表情,嘴角徐徐上翹,勾勒出一抹愉悅的弧度,“就是因為你喜歡,才做的。”

秋瀾的這間店鋪開張不到三個月,開張時並未像其他鋪面那樣發傳單做宣傳,也沒有鮮花和炮仗。初時門庭冷落,林喬是菩提的第一個客人。她來的那天,一個人吃了三份甜點,讓秋瀾記憶極為深刻。從那以後,店裏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,邪乎到不行。

之後的日子,林喬隔三差五就會來一次,每次來都會點三碟不同的點心。

次數多了,兩人漸漸熟悉。

……

回到香港,丁宜的生活回歸忙碌。除了精英課業,他還要兼顧家族旗下的新傳媒。在靜逝的時光中,這樣的生活狀態他早已習以為常。

他沒想過改變,也沒必要。

每個人來這世界都有自己的責任和路,他也不例外。得了富貴與榮耀,總要付出些什麽。想過好的生活,又要保有絕對的自我,自私也不現實。

可是....一切終歸和以前不同了。

這一點,在丁宜凝著酒會中的甜品臺想起了秋瀾為他清晰感知。

年輕的女孩兒白皙艷極,足以持美行兇的程度。

可她沒有,笑起來時,整個人似淬過月華,溫柔得不像話。還有她身上的幽冷香氣,和那一件件經她的手堪稱驚艷的甜品.....

回神時,一個瘋狂的念頭忽然擊中丁宜。

--他想去深城,去那間叫做“菩提”的甜品店,吃一件糅合了桂花的豌豆黃。

他向來不會和自己拗,沒多思量,就決定將念想付諸現實。

下一瞬,望向隨行的助理蘇哲,“這裏交給你了,我有點事情需要先走。”

蘇哲有些詫異,卻也沒多問,溫聲應下。

出了四季酒店,丁宜除下西裝和領帶丟給了保鏢。

“去到了深城,你們隱在暗處。我沒叫,就不要出現。”

保鏢輕輕頷首:“好的,丁先生。”

丁宜的車停在“菩提”外時,天色暗極。他稍稍擡起手腕,腕表上時針已經指向了十。

他推門下車,凝眸望著菩提,嘴角一點點翹起,直至清晰地勾勒出一抹愉悅笑容。

稍許停頓,他闊步走向菩提。

夜風吹起了他的襯衣衣擺,帶出了幾分不屬於他的頹靡,無聲無息溶進夜色,足以蠱惑人心。

兩三分鐘後,他停在菩提門口。

砰,砰,砰....

擡手敲響了門,隨後進入。

正在拖地的秋瀾循著聲音回過頭,“抱歉,已經不營業了。”

當丁宜那張俊逸非凡的臉在她的視線凝實,她怔了怔,旋即輕笑一聲,

“你怎麽來了?小喬是不是在外面躲著?”

丁宜:“沒有,我自己來的。”

停了停,“貌似不是時候?”

秋瀾杵著拖把,就這麽不遠不近地看著他,眼中的笑意一直未褪,“怎麽會?小喬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。既然是朋友,什麽時候來都是合適的。”

丁宜的目光微亮。

秋瀾並未註意到,淡定熟稔道,“說吧,想吃什麽?”

經過上次,秋瀾知道丁宜是個喜歡甜品的。

這樣的喜好同他給人的感覺很不搭,卻又莫名的可愛。

丁宜提步走近她,“這時候有得吃就不錯了,不敢挑。”

秋瀾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:“也是?”

丁宜莞爾,伸手想拿秋瀾的拖把。

秋瀾後退,一臉防備:“你想幹什麽?”

“能幹什麽?幫你拖地,抵甜品錢。”

秋瀾一陣無語,“所以,你是來吃白食的麽?”

對於這項指控,丁宜頗不讚同:“我這不是準備勞動來抵麽?”

這一刻之前,丁宜從未做過這樣的事情也從未這般說話,失了矜冷,有些輕佻。可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快樂和前所未有的輕松。

秋瀾凝著他看了半晌,失笑出聲,終是妥協。

“行吧。”

她把拖把遞給丁宜,“你拖地,我去看看有什麽可以吃的。剛好,我也餓了。”

晚餐那會兒根本沒時間吃,後面忙完了,又餓過頭了。現在經丁宜這麽一攪和,她的胃也開始抗議了。

“沒有吃晚飯?” 丁宜不自覺擰眉。

“嗯,忙忘了。”說完,人就走開了,只留了惑人的香氣在丁宜的鼻間浮浮沈沈。

丁宜側眸,目光隨著她的背影移動,不禁心中暗忖:這走得也太灑脫了?他就這麽沒有魅力?

但再怎麽想不通,也沒有人搭理他。

丁宜只能認命拖地,動作笨拙又緩慢。

秋瀾的速度很快,不到十分鐘便再次出現在丁宜的視線裏。

她低頭看了眼濕漉漉的地面,心想拖得還挺幹凈。

丁宜似讀到了她的想法,停了動作沖著她笑,莫名的得瑟,

“怎麽樣?”

秋瀾被他逗笑,“還行,配得上這一頓。”

隨後,又道:“拖把就擱那吧,洗手,開動!”

丁宜回好。

洗好手回到廳內,秋瀾已經將宵夜擺放好。一式兩份,餐蛋面+綠豆百合湯。

丁宜多了一團白皙軟糯的雪媚娘,他垂眸瞥了眼,目光上揚,停在秋瀾臉上時,笑著問,“你怎麽沒有這個?什麽餡兒的?”

秋瀾拿起筷子,“菠蘿,今天剛從後院樹上摘的。你吃你的,我今天的份額用完了。”

丁宜聽完,心生好奇,“份額是多少?”

秋瀾回:“最多兩件吧。”

“為什麽呢?”

“太多的話,會膩,對甜品的熱情也會減弱,不利於我營業。”

“真的假的?”

“真,真過24k金.....”

“哈哈哈哈。”

之後的時光,自是愉悅歡喜。

**

第二天,丁宜還有課業,吃完宵夜後便告辭離開。

回程的路上,他給林喬發了條微信。

【喬,你說我要是天天去菩提吃甜品,秋瀾會不會認為我意圖不軌?】

這時候,時間臨近轉鐘。

林喬這種作息正常的乖寶寶早已陷入夢境,無法回應,直到第二天早上七點。

她回說:【你是什麽品種的腦補帝?小姐姐經營甜品店,當然是希望客人越多越好。】

數秒後,又發來一條,【是不是沈迷小姐姐的甜品無法自拔?】

彼時,丁宜正對鏡著裝。

妥帖後,才拿了手機看。當林喬的來信在他眼前凝實,他不由勾了勾嘴角,指尖觸及手機屏,【是。】

這一次,林喬的回覆來得飛快。

【我欣賞你的誠實,但你就只配在夢裏想想。萬惡的資本家配不上菩提,望你知。】

不配麽?

丁宜輕喃。

他偏要,又如何?

是夜,丁宜再次來到秋瀾的甜品店。

比前一晚早了一個多鐘頭,店裏還有其他客人。他隨著風鈴輕唱進到廳內,瞬間狙散了一室靜謐。

秋瀾望向他,只覺好笑,“你怎麽又來了?”

這一晚,丁宜一身便裝,清雋瘦削少年氣十足。只是看,就叫人心曠神怡。

“不能來麽?今天我帶錢了,你又還沒歇業。” 丁宜理智氣壯道。

秋瀾無從反駁,只能由著他,“找個位置坐。”

說著,人從櫃臺後走出,步子不急不慢,長裙擺動,若仙動人。

片刻後,她來到了丁宜身旁,一本正經問他,

“丁先生,想吃點什麽?”

丁宜翻動了單子,數秒後,闔上。

望著秋瀾,黑眸含笑,燦亮若星,“你幫我選吧,品種太多了,我選擇恐懼癥犯了。”

秋瀾定定地凝著他,嚴重懷疑這人是來搞事兒的,但她沒證據,只能好好的招呼眼前的貴客,“那我看著上,錢帶夠了麽?”

從沒有人同丁宜說過這樣的話,他禁不住輕笑出聲,“帶了,很多。”

“那行。” 說完,轉身就走,同昨夜一般,沒有一絲留戀。

十分鐘後,她折返,手中穩著一圓形的托盤。裏面放著一碗手搗鮮芋牛奶和兩只熱騰騰的肉松蛋黃酥。

丁宜一口一口的吃著,疲倦漸消。

秋瀾坐在他的對面,笑意不自覺地爬上眉眼。

***

那天過後,丁宜只要得空,就會去菩提吃個甜品。

短暫的逗留後,離開。幾次沒什麽,多了,秋瀾無法避免地生出了好奇,隨心問了句,

“這段時間怎麽一直在深城嗎?”

雖說港深距離上很近,但是每天來回也不是什麽輕松事兒,因而也沒往這層想。

丁宜頓了頓,如實回道,“沒有,專門從港城來的。”

“......” 秋瀾覺得這話可信度不高, “專門來吃這一口?”

丁宜笑,不答反問,“怎麽?不可以?”

秋瀾:“自然是可以,只是覺得....你們這些有錢人的腦回路有點難以理解。這麽跑,你不覺得累嗎?”

丁宜:“對於我來說,做無趣的事情才會累。”

停頓兩秒,補充道,“菩提值得,你的甜品值得。”

秋瀾聽完,星眸染了笑,“沒看出來,你嘴還挺甜的。”

“這些都是秋老板的功勞。”言下之意,甜品吃多了,嘴自然而然會變甜。“要不要我給秋老板添個光榮匾?肯定客似雲來。”

一句跟一句,跳竄到沒邊兒,渾身上下尋不見一絲初見時的克制矜雅。

秋瀾嫌棄地睨了他一眼,拎著托盤離開。

丁宜的反常,同樣沒能逃過林喬的眼。

一個晚上,林喬突然襲擊菩提,果然“偶遇”了丁宜。沒多時,丁宜也發現了林喬,場面頓時變得尷尬。

準確點兒說,應該是丁宜一個人的尷尬。

好在,林喬並不打算在秋瀾面前漏他的底,佯裝訝異的往前,

“丁宜,你怎麽也在?”

“.......” 饒是丁宜見慣了大場面,耳根也是一熱。

老友一場,林喬能看不出來?

自然是看得出的,只是起了些“惻隱之心”,又覺得某人這樣子怪可愛的,故而沒再鬧他,轉而同秋瀾說笑。

秋瀾看到林喬來,很是歡喜。

沒寒暄幾句,就起身去了後廚,忙活著給為她張羅吃的。

咖啡桌旁只剩林喬和丁宜兩個老友,視線相接時,林喬沒忍住,戲謔了一句,

“為了甜品,還是為了甜姐兒?”

丁宜輕輕挑了下眉,“你說呢?”

“我要是知道,我還問你?我看著像你肚子裏的蛔蟲?”

蛔蟲?

丁宜嘖了聲,隨後一串訓斥,“好好的做個人不行?非做蛔蟲?以後別再提了啊,再提我可就要....”

威脅?這可真的是新鮮。

林喬大眼微亮,搶著道,“你可要怎麽?”

丁宜從不威脅人,在香港犯不著,因為沒人敢惹他。於林喬面前,不用也舍不得。所以這方面的儲備堪稱淺薄。想用時,腦海空空,不由得失語。

莫名的狼狽,可就這,林喬也沒放過他,又是一陣狂轟亂炸,“看我攪亂你的好事兒,惱羞成怒?喜歡秋瀾姐姐就直說,我又不會笑你。”

林喬這話有理有據,以丁宜的身價,他就算請十個八個米其林級別的甜品師在淺水灣養著都行,不是喜歡秋瀾這個人,他何必這樣每日在港深之間兜轉。

丁宜墜入沈默,一張俊顏似蒙了薄冰,凝了笑意。

好一會兒,才沖著林喬勾了勾嘴角,“你說得沒錯,我會找個合適的時間告訴她。”

林喬因他的話音微怔,隨即笑了,星眸明亮,像極了一只狡黠的兔子。

她壞心追問,“告訴她什麽?”

丁宜回以坦蕩蕩“我喜歡她。”

他對一個名叫秋瀾的姑娘一見鐘情了。

無論多麽疲憊,能看到她吃一碗她煲的糖水或是甜品就能迅速恢覆。

他想,這就是愛情吧?

他雖沒有經歷過,仍本能地想要索取更多,甚至獨占。

那一年平安夜,暮色微沈,丁宜又一次來到了菩提甜品店。

兩只手牢牢地攏著一個多寶盒。裏面裝的什麽無從得知,但經由他的神色動作,隱約可窺見他對這多寶盒的在意。

他像以往一般敲響了門,近乎執拗地等著熟悉的聲音響起。“登堂入室”前,他將印畫著【秋老板在家】的門牌換了個面。

上面赫然寫著:秋老板今天放假啦!

木門漸漸掩闔,涇渭分明地隔出了裏與外。

丁宜走向秋瀾,嘴角勾出了一道細微的弧度。

這是他和秋瀾的第一個平安夜,怎麽能被人打擾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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